【楼诚】山光与你

大哥眼里有星星:


阿诚推门进入书房时,那八卦纹香炉还在燃。
熏香是他亲自调制的,加了薰衣草和橙油的檀香,安神醒脑。
他把咖啡放在桌角,明楼坐在桌前捧着份文件还在看,眉心紧蹙,微眯着眼,手指还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。

这趋势,再看下去又该头疼了。
阿诚便一只手撑着桌子,一只手跑到他脸上去作乱,两根纤长的手指轮流在他高挺鼻梁上轻轻弹。
这里是山吗?想上去爬一爬。

明楼这才抬起头来看他。
只见面前的人笑得一脸得意,眼睛里还闪着意犹未尽狡黠的光,他一伸手便把人揽到怀里,舔了舔他的酒窝,回他道:
那这里盛的是什么。我可喝醉了。

他噗嗤一声笑了,可也拿那老小孩儿没办法:
大哥心机深重,可吃不得半点亏。
上次明堂哥想要我临摹的那副布格涅林道,您也硬是要他拿他那爱不忍释的古董盆景来交换,价值明明不能相提并论。
然后他撇撇嘴挑眉,看向明楼:
有点过分啊,还好明堂哥不计较。

没想到那人却满不在乎的笑笑:
那画我原本可是打算挂在卧室里的。
心头好换心头好,一点不过分。

画我还能再给您画,这盆景世间可就只此一件了。
阿诚嗔怪的看了明楼一眼,便行过去给那盆景修剪苔藓。

那盆景而今端端正正摆放在明楼书桌一角,青花盆面一层薄泥,铺满丝绒般绵密的绿藓,泥中一块奇绝的斧劈石,犹如耸起一座奇险孤峰,山顶高峻,悬崖陡峭,山间未见小桥流水亭台楼榭,只有一负重童子于峥嵘险峻中艰难攀爬。

盆景只此一件,侵略者却杀之不尽、驱之不绝。
明楼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,暗暗的眸子里写满了憎恶。
见阿诚不解,明楼把正在看的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。
那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写着日本人的名字。

“樱花号”专列上日军及汪伪政要损失惨重,贼心未死,卷土重来便是无可避免,新派的日军中将和第一批高级军官已随下一批军需启程,近日便将抵沪。
说罢明楼眉心微皱,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,他伸手触了盆景中爬到山腰上的摆件童子:
“粉碎计划”大获全胜,我们本已走到了这里。
然后他捉了那童子,又放到了山脚下,轻轻叹了口气:
下一批日军部署完毕,我们便又回到这里了。

阿诚听罢亦觉沉重,一时的胜利固然让人不免得意,但这得意却如滩上沙堡,都还没来得及立稳,就必须应付迎面而来的下一波潮水了。
大哥……
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,沉默半晌只能抛出一个问题:
大哥仁者乐山,可登此座山,上一刻以为接近顶峰,下刻又在山底仰望。
如此进进退退,循环往复,大哥为何还执意要爬?

明楼背着手转过身去,脊梁却笔直,似那山岿然不动:
吾辈曾想过以笔为戈,曲线救国;也想过投笔从戎,正面搏杀。
但如今这条路、这座山,虽为险途,却亦是捷径。
一着走好,便是事半功倍。

然后他转过来面对着阿诚,微微笑着,眼神略显疲惫,却没断过坚定:
这点你是知道的,又何必再来确认一次。
可见阿诚眼神游移,便知道他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,于是又笑笑,说道:
是你。

阿诚抬起头来,却懵了。
他微张着嘴,圆圆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,等待下文。
你问的是契机吧。
明楼继续说道。

是你给了我力量。
直说家国天下民族大义未免也有些虚。
我也是人,也有私心,一开始也是为了一己之家一方田地。
以前年纪尚轻,不敢谈救世,只是想拯救你。

孩童应当读书上学无忧无虑,可当年你却陷于黑暗只与粗活重活为伴,接到明家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,瑟瑟发抖一言不发,全无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。
可后来的你朝气蓬勃、出类拔萃、正直无私,直到你接到巴黎大学的录取通知,我才意识到,你已从残缺变完整,从孱弱变强壮,从树苗变栋梁。

我意识到,我把你救好了,所以就更贪心的想拯救世界了。
当初那个大气不敢出、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流泪的孩子,如今生的这样好。


是你让我相信,我有拯救这个世界的能力。


大哥。
阿诚轻轻喊了他一声,深深呼吸着压抑胸口的起伏。
然后他颤抖着,去握明楼的手,那双手温暖又干燥,一如最初他牵他时的温度。

一滴泪滑落,轻轻的落在那盆景里,奇险峰峦上,一棵青翠欲滴的小松于石缝中抽枝而出,傲然屹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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